硝烟的味道像一层油腻的铁锈,顽固地附着在破损的滤净器上。每一次急促的、带着血腥味的呼吸,都让这份绝望变得更清晰。视野里,扭曲的金属断面在昏暗的应急红光下投射出狰狞的阴影。凯恩挣扎着试图活动肢体,冰冷的地板和沉重的压力束缚了他——他被卡在了“游隼Ⅳ型”狭小驾驶舱的残骸里,半个身子泡在黏糊糊的冷却液里。耳边,爆炸的轰鸣和建筑坍塌的闷响渐渐退潮,取而代之的是通讯器里杂乱无章的电流嘶鸣……以及令人窒息的死寂。
绝境中的ACE
时间失去了意义。意识在剧烈的头痛和失血的冰冷感之间浮沉。凯恩努力回忆坠落前的最后景象:新柏林轨道防御战的第39小时,殖民地外围防线像脆弱的玻璃一样被“军团”的爪牙击碎。他的小队,那些朝夕相处的弟兄……信号在通讯网上一盏接一盏地熄灭。他的“游隼”成为最后一颗试图抵挡洪流的石子,最终被致命的动能射线贯穿了引擎核心。意识断开前的最后指令,似乎是用尽全身力量拉动弹射杆?显然,运气并不站在他这边。
视野边缘的警报标识固执地闪烁着幽绿的光——核心熔毁临界倒计时。这架被撕碎的钢铁巨鸟,每一秒都可能成为埋葬他的棺椁。绝望的冰冷比失血的寒意更甚。他想起了入伍时的誓言,训练基地里模拟舱的汗臭味,还有艾莉……那个在遥远后方医疗站工作的女孩。此刻,求生欲与巨大的责任感激烈碰撞。作为ACE驾驶员,他不仅是为自己而战,更是为那些在“军团”铁蹄下挣扎的人们争取一丝喘息的机会。废墟缝隙透进来的微光,仿佛带着讽刺的意味。
“猎鹰”的复苏与觉醒
一个微弱的提示音突兀地响起,打断了凯恩翻滚的思绪。主控屏幕上,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图标艰难地亮了起来,那是早已被判定损坏的“战斗意志同步系统”标志。紧接着,一股奇特的暖流,并非物理上的温度,更像是精神层面的涟漪,倏然扫过他的意识。碎片化的数据不受控制地涌现眼前:
——“军团”战争AI冷酷高效的屠戮路径图;
——新柏林地下管网的关键节点资料;
——一份标记着“奥丁之眼”的绝密简报片段……
这信息洪流并非来自自己的记忆库!这是……“游隼”?不,更像是“游隼”与他残存的意识产生了某种未知的深度链接!一个早已流传在ACE驾驶员间的模糊传说浮上心头:顶级机体的战斗AI,在驾驶员面临生死极限时,存在“觉醒”的可能……这台伤痕累累的“游隼”,此刻竟主动共享了它与军团作战时截获的情报流。
“奥丁之眼……”凯恩低声念出这个名字,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。他模糊地记得,在一次高层简报中被提及过——那是“军团”控制中枢在附近区域的移动指挥单元代号。它的核心防御力场似乎存在一个未被记录的、短暂的周期性弱点。这个信息,“游隼”是如何捕捉并保存下来的?这微弱的情报之火,瞬间点燃了冰冷的灰烬。逃出去?不,仅仅逃出去毫无意义。
曙光与钢铁的誓言
生锈的神经感知系统被强制激活,尖锐的刺痛感反而让凯恩精神一震。他用尽全身力气,将意念集中在那个“弱点窗口”的数据上,如同紧握最后一根稻草。“游隼”,如果你真的在回应我,帮帮我!”他在心中无声地呐喊。
奇迹发生了。身下残骸内部传来一阵艰涩却无比清晰的金属磨合声。卡死的逃生舱盖液压系统猛地发出沉闷的撞击,然后,嘎吱——向上抬起了珍贵的几厘米缝隙!外部相对新鲜的空气裹挟着更浓的焦糊味涌入。远处,那令人心悸的、高频能量充能的嗡鸣再度响起——是“军团”的重型机甲在巡航,方向直指城市最后的要塞节点。它们还未发现这里的异动。
凯恩咬紧牙关,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。他以近乎撕裂自己肩膀的代价,终于从那钢铁枷锁中挣脱出来,重重摔在冰冷的废墟地面上。没有时间喘息。他抓起身边一件沾满油污的工程外挂服披上,踉跄着躲进更深的残骸阴影中。仰起头,透过断壁残垣的缝隙,他看到了灰霾笼罩的天穹之上,“军团”巨型母舰“提亚马特”号如同悬挂在头顶的黑色墓碑,投下毁灭的阴影。
但那并非完全的黑暗。在那阴影之下,是无数尚未熄灭的生命之火在顽强燃烧。通讯器在刚才的挣扎中彻底损毁,“游隼”的核心也在身后彻底沉寂下去,化作一片彻底的死灰。它用最后的能量送出了它的骑士。凯恩深深吸了一口弥漫着毁灭与反抗气息的空气,那微小的“奥丁之眼”数据如烙印刻在脑海。
没有机甲,没有支援。只有这副伤痕累累的躯壳、一件破旧的外套,以及一个可能改变一切的、微小的坐标与时间窗口。他望向远处要塞依稀的火光,那是人类最后的阵地,也是新的起点。
钢铁已然沉寂,血脉仍在搏动。这场战争,远未结束。他握紧了拳头,感受着尚未冰冷的血液奔涌。新柏林的天空需要新的利刃去划破,下一颗将要燃成火焰的心,是他自己。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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